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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務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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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現代舞走入人群─《捺撇》驚艷德國 專訪編舞家王宇光

2022-07-13
林尚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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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展演將《捺撇》由劇場黑盒子搬至露天場域 © Shimmering Production
德國展演將《捺撇》由劇場黑盒子搬至露天場域 © Shimmering Production
德國展演將《捺撇》由劇場黑盒子搬至露天場域 © Tanzkongress 2022 / Andreas Etter
德國展演將《捺撇》由劇場黑盒子搬至露天場域 © Tanzkongress 2022 / Andreas Etter
德國的陽光灑落自臺灣而來的宣紙上 © MOC
德國的陽光灑落自臺灣而來的宣紙上 © MOC
演出結束後,德國民眾好奇地觀看舞作於宣紙上留下的水墨痕跡 © MOC
演出結束後,德國民眾好奇地觀看舞作於宣紙上留下的水墨痕跡 © MOC

六月,正值歐洲炎夏,受邀德國舞蹈論壇「Tanzkongress 2022」的編舞家王宇光、舞者李尹櫻,從臺北帶來一陣以水墨潑灑的清風《捺撇》(Being),在萊茵河畔城市美因茲(Maiz)百年教堂前的光影與樹影搖曳間,藉身體和當地民眾展開一場浪漫對談。

新銳編舞家王宇光為前雲門2舞者,現任「微光製造 Shimmering Production」舞團創辦人,此次帶來德國的作品《捺撇》曾於2021年榮獲日本橫濱舞蹈大賽雙獎,全球藝文活動因疫情受創之際,《捺撇》這部作品從臺北無現場觀眾的黑盒子錄像到與觀眾近距離接觸的美因茲路演,跨越距離,也讓王宇光覺察表演藝術的更多可能性,為接下來《捺撇》的續作「對關係提問三部曲」提供了不一樣的養份,而他也將其對創作的思考分享到本次訪談之中。

疫情間的身體敘事 ── 從台北黑盒子到德國路演

● 《捺撇》這部作品是如何誕生、突破疫情來到德國?

這其實是非常漫長的過程,《捺撇》首演原本在2020年五月的國家實驗劇場,因疫情取消後我們就開啟各種線上演出,從橫濱到加拿大藝術節,直到今年四月登上希臘舉辦的「Spring Forward」藝術節,作品才第一次真正現場呈現在觀眾面前。這次來到德國舞蹈論壇「Tanzkongress 2022」則是參與其亞洲身體連結(Asian Connections through Bodliy Expressions)單元,非常感謝該單元策展人張欣怡和亞洲戲劇構作張孝賢的邀請。

● 《捺撇》的誕生和此前作品的連結性?

對我來說創作即是問問題。我渴望透過創作來提出生活中遇見的問題,然後找到一部分的答案,我總覺得每個身體都是一座博物館,盛載著不同生命經驗,所以當前的提問都圍繞著「身體」,譬如「生活在城市和山間的身體有什麼不同?」、「從事不同工作的身體長什麼樣子?」、「文化或國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影響?」在目前創作的《對關係提問三部曲》中,《捺撇》即是由自身出發的第一部「從我到我們」,它透過如「人」字一般的雙人舞來探問,我是不是得透過與他人持續不斷關係的建立,才能回過頭來「見我」。

● 人寫作一撇一捺,為什麼作品名為《捺撇》呢?

這部作品是透過兩位舞者的互動探討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變化,取做《捺撇》一方面是我有點小調皮地想去震動一下那些理所當然的事情​​;另一方面,「人」從背面看即是一捺一撇,我想提問更多在文字背面所隱含的東西。

● 舞蹈中使用了大張的宣紙介入表演,為什麼選擇宣紙為媒材?

創作時思考到捺撇是文字,而紙是文字最重要的載體。包括此次歐洲展演地德國Mainz,就是古騰堡印刷的發源地!我覺得很有趣,可以帶著宣紙和墨在那邊演出,紙是文字的載體,它是書籍盛載著智慧的傳承、是禮物包裝著心意,也可能一份證書、一份合約,有著三層以上的意思,所以很適合放進《捺撇》的創作之中。

演出時我們把宣紙拼接成4m×4m的尺寸,宣紙比我想像中的強韌很多,有很大的張力,在不同溫度和濕度下的狀態也不同,舞者倆人在這樣的載體上跳舞本身就有著不確定性,而作品探討的人與人之間關係當中,這樣地不確定性是必要存在的。這個不確定在走每個步伐時,我們都不知道這一步踏下去以後,會造成甚麼重心上的失衡,而兩個人在每刻當下,就必須立即共同去處理及經營每個步伐。

● 編舞者如何面對疫情時代作品難以現場呈現給觀眾的困境?

臺灣取消演出時,公視有為我們做作品記錄,此時舞蹈呈現的策略與過往直面觀眾不同,因為是錄影,我要思考的是,要怎麼更清楚明白地從影像的角度去選擇最後呈現的畫面,即便是同一支舞,舞蹈語言和節奏感也會不同。

其實不管使用什麼載體,都會有它的遺憾。劇場中體驗地更多是一種共感,臺上舞者的喘氣和震動、某個時刻舞者滴落的汗水,這些很細緻地訊息是觀眾透過眼睛不斷去選擇的,而在影像上,這些訊息被選擇的成份又更高了一些。作品錄製成影像勢必會犧牲現場所帶來的共感體驗,不過此時我會思考的是,在影像上,有沒有一些更細膩更細微的肢體語言,譬如手指的訊息,能透過這樣的載體更清楚地捕捉與傳遞出去。

另外疫情間也會用到大量電子產品做前期工作,有個很有趣的發現是,我發現我們在電腦前講話其實要更用力,你用50%的力氣表達,對發可能僅接收到5%,對話者的肢體要變得更大,同時必須思考如何更有效地傳遞的訊息,這是過往面對面時溝通時我們難以意識到的事情,對「身體」來說是很有趣的變化。

歐洲舞蹈論壇經驗 ── 表演藝術再思考

● 《捺撇》是疫情中編排的作品,有些動作是自狹小的家中客廳中產生,德國的表演則發生於室外,你們有因應空間轉換而重新調整作品嗎?

作品它應該像汽球ㄧ樣,變形成可以適應那個空間的樣子。在室內劇場中,我們能讓環境帶來的變數降到最低,而德國的演出在一座13世紀落成的教堂前面,我們得學著跟周遭的陽光、風和環境的聲音相處(我好喜歡這樣的表演場域),舞蹈論壇期間的風很大,為了克服紙張飛走的問題,我們在宣紙和地面間黏了魔鬼氈;教堂前大塊石子路向左傾斜得很嚴重,如何保持彼此平衡、靠身體去選擇最好的樣子這件事變得更有挑戰性。

 

● Tanzkongress論壇除了展演,也是舞蹈創作者的一個大型交流平臺,作為參與者有沒有收穫特別的啟發?

當然有!本屆Tanzkongress的總監與總策展團隊來自美茵茲國家劇院(Staatstheater

Mainz)舞蹈團隊,論壇的核心定錨非常貼近舞者,也了解舞者的焦慮,討論的命題都很有意思,譬如「中年舞者該如何面對未來的舞蹈生涯」、「舞蹈怎麼發生在老年的族群裡面」等關於舞者自身、人的身體等議題,都是微光製造創立以來也一直在思考的命題。

另外在散落整個城市的表演中,我看見了泰國舞者穿著傳統服飾,於一座噴水池前帶著VR眼鏡重現傳統祭祀儀式;印尼舞者則在咖啡館解構與翻轉男女性別意識,這也許是他們在印尼的環境下無法去做的;還有許多小朋友拿著粉筆塗鴉馬路,特別可愛。

從個人到眾人 ── 「對關係提問」三部曲

● 跳完《捺撇》這部探究兩人關係的作品有回饋到作為夫妻的你們的日常中?

(宇光)我們剛開始在找動作系統時,讓兩個人把重心交給對方來製造動作,初始時必須用很多力氣推著對方,你必須靠著支撐對方才能走遠一點。有一天排練完起床伴隨著極大的痠痛,我當時就在想,是否我們在這些動作中都花費了太多力氣,於動作發展是這樣,回過頭來看真實生活中是不是也ㄧ樣?過多力氣或許來自安全感的缺失,無論是對對方還是對自己,於是我們就開始嘗試給對方少一點的力量。

(尹櫻)我一開始排練時也非常地用力,用力撐著我自己,後來才發現,在我以為我很努力在為你著想或為自己著想的時候,我反而已經把自己關起來,無法聆聽,因為早已費盡所有力氣,在跳舞過程中才慢慢知道要和對方講好,一起精準的施力。把這些經驗回饋到生活,的確有感受到關係中細微的變化。

● 這部作品很適合放進「微光製造」的素人工作坊?

進入雲門接觸不同編舞家後,我開始有慾望去思考「如果必須使用舞蹈或身體來說話,我要說什麼、怎麼說?」於是開始嘗試創作,直到一次跟著嘉義阮劇團到偏鄉推廣戲劇,才意識到自己或有世代責任,於是創立了舞團「微光製造」,希望即使力量微小,也能透過舞團持續推廣舞蹈教育。過去我們曾在歌劇院、故宮、寶藏巖等地辦過不同主題工作坊,今年三月甫完成的《半島來跳舞》,即和許多可愛的恆春在地阿嬤一起完成了作品,未來也可以辦以《捺撇》為主題的工作坊,不過為了給參與者驚喜,具體內容先保密

在素人工作坊中,微光製造希望能透過舞蹈重新震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同時我們也從參與工坊的素人中收穫了豐厚的能量與感動,譬如有一次我看見一個胖胖的爸爸,跳舞時配到一個20歲的女生,他努力地在互動中保持平衡、維持兩個人的狀態,那些時刻非常美,在沒有接受過身體訓練的人裡,那種誠實跟純粹的樣子是很動人的。

● 《捺撇》之後 ── 微光製造接下來的計劃?

《對關係提問三部曲》的第二部將把我擴大一點,聚焦「環境中的我們」。這部作品和2019年於印尼經歷的「浪人鰺」計劃有關,我找了一位印尼舞者參與,共同探問我們在亞洲海島中,處於什麼位子、扮演怎樣的角色,作品也將在今年下半年於高雄衛武營呈現。第三則部會擴大到人類這個物種,我是一個必須透過體驗再製造體驗的人,上個月走過西班牙朝聖之旅後,對人類這件事有了更多思考與感受。

在北方之路沿著海岸線與山脈行走,在原始環境中,我體驗到更多不以人為中心主義的思考方式。人類在地球中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呢?這次到歐洲來,發現許多表演者開始關心「作品要怎麼移動」、「過往移動的成本是不是過高、是否環保?」等整個歐陸藝術正思考的議題。我也在想那臺灣呢?身處在海島國家的我們也許更需要具備人在環境中的意識。而要怎麼啟動這樣的意識,並透過作品影響後續作品的移動,我想這是微光製造未來創作將前往的重要方向。

行為藝術大家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ć)認為身體是痛苦的載體,王宇光則透過身體認知這個世界,透過編舞創作,在解構與重塑身體的過程中與自我、人和環境對話,並進一步熱烈地透過舞蹈,分享其所知所想予他所喜愛的這個世界。在德國街頭和尹櫻共同隨著音樂起舞之時,夏日的風吹得樹葉婆娑作響,教堂前的民宅有人開窗探頭出來好奇地觀看這對來自遠東的舞者,路過的當地奶奶停下腳步欣賞不屬於她日常行程裡的風景,表演結束後,奶奶難掩感動地對王宇光説「你們跳舞的時候彷彿整座城市都慢了下來,這裡和平日很不一樣,總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謝謝你們如此安靜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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