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紐西蘭電視三臺在晚間7點黃金時段The Project節目，播出了一段關於來自臺灣的青年普文瀚（Chris Pu）以咖啡取代水彩作畫的趣聞。奧克蘭咖啡簡餐館林立，常見三五好友相約或家人團聚，喝咖啡的文化更是社交生活不可或缺的一環。不過，對普文瀚而言，咖啡館不僅是他好整以暇、放鬆心情的地方，也是他透過畫筆，記錄觀察所得的場域。且看他自2012年出國打工度假後，在即將屆滿10年的人生旅途上，和周遭的人事物激盪出什麼樣的火花？

走，打工度假去！

雖然從小就展露出繪畫天份，普文瀚大學時讀的卻是會計系，大學畢業後曾任職於平面設計公司與三星分公司。不過，為他日後在海外生活所需的語言及技能超前部署的，卻是大學時期的打工經歷。從大一開始，普文瀚便在臺中的美式餐廳TGI Fridays打工，直到當兵前，已累積3至4年的服務生與吧檯經驗。此外，由於當時高鐵仍處施工階段，因地利之便，來自國外的工程師常到Fridays消費，期間也偶遇來自美國的職棒大聯盟球探。透過與客人頻繁互動，普文瀚練就了一定程度的流利英語。當完兵，在職場打滾了幾年後。在當時還是女友的林萱（Elsa）提議下，兩人決定到海外打工度假，2012年7月，他們飛抵澳洲的墨爾本。普文瀚在短時間內考取吧檯執照，即進入TGI Fridays位於South Yarra的分店 Jam Factory打工，而林萱則在市區的鮮芋仙當領班。

根據澳洲移民局的規定，打工度假的第二年必須到偏遠地區，他們於是選擇前往塔斯曼尼亞的莓果農場，接著再到南澳採收柑橘。塔斯曼尼亞的夏天炎熱，每日採摘藍莓不能太早開始，必須等露水乾了才能採收，工資以數量計算，平均每天可得澳幣250到300元之間。普文瀚說，他工作的農場還曾出現一名來自臺灣的傳奇人物，每日以快狠準的速度，入袋約450澳幣！在盛夏的豔陽下工作雖然辛苦，但由於工時短，下午一、兩點結束後，返回住處尚可睡個午覺再外出賞景，有的同伴賺了第一桶金後，便回臺創業，但普文瀚和林萱喜歡這種辛苦卻也甘甜的生活方式，2014年他們決定前往紐西蘭繼續打工度假。

紐西蘭的打工度假規定與澳洲大致相似，但每年只釋出600個名額，幸運者獲錄取後先取得1年簽證，期滿後再續簽3個月。一想到紐西蘭，首先浮現於腦海的，便是慕名已久，肥美多汁的南島櫻桃。百聞不如一見，普文瀚和林萱抵達紐西蘭的第一站，便是帶著朝聖的心情，直驅皇后鎮附近亞歷山卓Cromwell小鎮，投入櫻桃農場的採收與包裝行列。

櫻桃的產季只有2個月，在滿足了對櫻桃的想望之後，他們一路驅車北上，曾在紐西蘭蘋果的最大產地—北島東岸納皮爾(Napier)的蘋果包裝場打工，也曾在漢彌頓(Hamilton)採收覆盆莓。由於紐西蘭大型果園都是年底開始採收，但在採收期半年前就得投寄履歷；有時來不及準備，他們會在旅行路上，直接走進小型農場詢問是否需要人手。紐澳的農場打工經驗，讓普文瀚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自己的興趣與目標。澳洲的生活經驗，讓他發現自己原來是喜歡步調較慢的生活，到了紐西蘭更加確定此一領悟。然而，海外行腳一路至此，普文瀚已接近30歲，他不禁想著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

揮別農場 遇見契機

2015年短暫返臺再回到紐西蘭時，已是秋末冬初，果園採收進入淡季。普文瀚與林萱決定北上奧克蘭尋找機會。不久，兩人在奧市南區East Tamaki的魚油包裝廠覓得工作，普文瀚看顧線上流程，林萱負責品管。包裝廠24小時運作，為了避免日光照射使魚油變質，廠房未安裝窗戶。魚油廠的密閉環境和過去在果園的喜迎驕陽，形成鮮明對比。在人生旅途的光譜上，普文瀚可謂遭遇了五顏六色。當時，由於奧克蘭大環境改變，不僅移民人口增加，外國人也可買房。在房屋需求與日俱增的情況下，建築業蒸蒸日上，業者急需建地工人。普文瀚逢此契機，幾個月後，在友人介紹下，一腳踏進建築業，並進而取得工作簽證。

然而，隔行如隔山，面對一處處不同進度的工地，有的整好了地等著打地基，有的釘好了石膏板等待批灰。他頓時發現過去所學，無一可用之處。當下，普文瀚便有了一切歸零，從頭學起的決心。於是，舉凡工地的大小事，如釘石膏板、打地基、建擋土牆、油漆、批灰等什麼都學。就這樣，兩年工簽期滿後，又續簽兩次，如今已邁進第7個年頭。而普文瀚也從基層員工，一步一腳印逐漸升遷至裝修公司的專案經理。這一路走來，充實飽滿，各種滋味，點滴在心頭。

重拾畫筆再現潛能

普文瀚自幼喜歡塗鴉，雖沒有正式學過繪畫，但由於母親是臺中師範學院的教官，求學時期常有機會接觸身懷不同才藝的長輩，也曾參加過校外的寫生比賽。當完兵之後曾在設計公司擔任業務行銷，對美學與設計十分感興趣。在紐澳打工度假期間，工作之餘，也會經常手繪明信片寄給親朋好友。

建築工地僅周休1日，但普文瀚不願浪費唯一可放鬆身心的休假日，總在周日起個大早，背起相機，外出閒逛取景，接著再挑個咖啡館享用早餐與香醇咖啡。猶記得那是2018年入秋後的某個周日，當普文瀚走進位於Mt Eden的RAD咖啡屋時，立刻被店裏吧台的磁磚色彩給吸引，恰好隨身攜帶了筆記本和筆盒；一邊用餐，一邊便以水彩記錄當下的感動。臨走時將這張以300磅水彩紙、明信片大小的畫作送給店家。店家收到畫作時的歡喜，深印在他腦海，更驅使他繼續努力。其後，每逢休假日，普文瀚就會前往不同的咖啡屋享用美食並作畫，通常一坐就是半天。

同年7月某個周日，普文瀚來到奧克蘭市區High St.的Chuffed咖啡屋，用完餐點準備作畫時，發現自己忘了攜帶顏料。半晌後靈光乍現，自問，何不試著用眼前的義式濃咖啡Espresso來當顏料呢？於是，普文瀚便展開了和Espresso持續對話的創作之旅！每完成一幅畫，普文瀚會先用手機的掃描程式存檔，並上傳到IG（Instagram），原稿則送給店家。問他不留原稿不心疼嗎？他爽朗地說，「不會，這對店家的意義比較重大，因為那是用他們自家的咖啡畫出來的。每家的咖啡豆顏色不盡相同，畫中所呈現的意象也各具特色。」至今，普文瀚已累計100多幅作品，在IG社群平臺頗負盛名。不僅在奧克蘭，當他旅行到其他城市如威靈頓與基督城時，也曾在作畫時被人認出。更有一次，普文瀚去到東京目黑的星巴克旗艦店，照例拿出紙筆作畫，一名女服務生出其不意地趨前致意，彼此寒暄後，方才知道這位在IG關注他許久的日本女孩，也曾在紐西蘭打工度假。

誰灑了我的咖啡?

仔細端詳普文瀚的的畫，不難發現他在不同格局的咖啡屋所捕捉到的影像，有著共同的元素。例如，蒸氣瀰漫的咖啡機、正在煮咖啡或打奶泡的咖啡師、以及正享用美食的顧客等。畫中的人物總是微瞇著眼並露出淺淺的笑容，有的專注於工作，有的享受著美食，在充滿咖啡豆香的暖調氛圍中，普文瀚透過繪畫，傳達著這是一個可以洗去一身疲憊，讓心靈充電的地方。而普文瀚也總在每幅畫下方，畫上店家的商號，並在畫紙背部，用杯底輕沾咖啡壓印個圈，標註當日的天氣與日期。

近期爆發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看著烏克蘭無端飽受戰火蹂躪，普文瀚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在與友人討論後，決定以戴著傳統頭飾的烏克蘭少女，襯托以咖啡的暖色調，傳達「要溫暖、不要戰爭」的訊息。頭飾的顏色加入象徵烏克蘭國旗的藍和黃，這也是普文瀚首次嘗試結合咖啡和水彩來作畫。他將該畫作的印刷成品放在咖啡店寄賣，扣除成本後的所得，將捐給「IRC國際救援組織烏克蘭戰爭專戶」。

普文瀚在IG以whospilledmycoffee? （誰灑了我的咖啡?）為名，作品在在透露其淡定的生活態度與豁達的人生觀。其中的一幅，主角是一頭倚靠於樓旁，兜著圍巾的海豹。只見它悠閒地端著咖啡，瞇著眼若有似無地俯視下方，此舉令屋內的人們顯得渺小；但這樣一個看似對比的畫面，卻一點兒也不突兀，關鍵就在於大家手上的那杯足以消解歧異的咖啡。而另一幅作品，畫的是奧克蘭Dominion 路上的一間洋食館，這是普文瀚受託於該餐廳員工的作品。在餐廳服務幾十年的老主廚要退休了，同事們不捨乃商議以畫相贈。畫中，老廚師和他的愛犬站立在門口，老主廚守護著餐廳，就如同愛犬守護著主人一般，好一幅雋永的畫面！如今，紐西蘭疫情趨緩，各國門戶逐漸開放，因疫情而分別受困於紐、臺兩地的普文瀚與他的未婚妻林萱，也期待能早日團聚，守護彼此，共譜幸福人生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