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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豬,黑白切:日以繼夜的庶民美食

2023-12-23
台灣光華雜誌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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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豬,黑白切
台灣豬,黑白切
基本上任何部位的肉都能白切,除了單價過高的里脊,只要烹飪得宜都很美味。(台北涼州街米粉湯)
基本上任何部位的肉都能白切,除了單價過高的里脊,只要烹飪得宜都很美味。(台北涼州街米粉湯)
豬皮最忌諱除毛不周或遺留毛根防礙觀瞻與胃口。有店家以細切刻花方式整治乾淨,意外整理成耐人尋味的模樣。(台北周記切仔麵)
豬皮最忌諱除毛不周或遺留毛根防礙觀瞻與胃口。有店家以細切刻花方式整治乾淨,意外整理成耐人尋味的模樣。(台北周記切仔麵)
脆骨的乳白色軟骨屬於纖維軟骨,不易下嚥,但附著在上面的瘦肉卻有著獨特的明顯纖維感與肉香。(高雄阿進切仔麵)
脆骨的乳白色軟骨屬於纖維軟骨,不易下嚥,但附著在上面的瘦肉卻有著獨特的明顯纖維感與肉香。(高雄阿進切仔麵)

在我的認知中「黑白切」是台灣小吃中看似最簡單、實則最困難的活兒。----沈方正(老爺酒店集團執行長)

在美食書眾花喧嘩中,有其文化性存在,是一種台灣特有種般的存在。----邱一新(資深媒體人、旅遊作家、吳寶春食品公司總經理)

從豬鼻子吃到豬尾巴,字字為寫給豬肉愛好者的情書。----黃麗如(《喝到世界的盡頭》作者)

 

白切什麼,什麼肉?

如果將台灣菜比喻成議會,

白切肉就是全體代表們的議長。

早年祭祀需要的牲禮,

汆燙後的肉塊抹上鹽巴與少許米酒保鮮,

祭祀後直接就能切片佐各種蘸醬食用,

省事也精省加熱的能源。

即使想要復熱也是蒜頭、醬油快火爆炒就能上桌,

一轉眼成白飯的小偷。

 
印象中,白切肉幾乎毫無意外都是五花三層。一般黑白切店家肉類也多數只提供豬五花和白斬雞。這一點常讓我納悶。松阪豬當然因為價高不太會出現在攤頭上,那難道梅花、後腿、二層、里脊……這些部位不適合白切?

當然不是。應該是早年供品多用整條五花,汆熟透放涼拜拜才能吃,五花要復熱比其他部位容易,因為本身帶油不容易變得乾澀。而梅花肉雖然柔中帶勁,但整塊形狀不利於擺盤美觀,里脊純瘦只能切薄片煮湯煮麵,二層量少體積也小,當供品不夠大方。這些部位的肉都不如五花便於處理和食用。

白切肉絕對稱得上是台菜精神領袖,質樸天然而美好。

正因為如此美好,不吃內臟或不吃五花肉,或甚至兩種都不吃的人,除了可以選擇肝連、骨仔肉、頭骨肉、臉頰肉,還能在少數小吃店吃到少見的梅花肉、二層肉、老鼠肉、松阪豬……這些部位比五花、三層瘦,但含有筋膜,煮透後吃起來有油潤感,常常一開張就賣完。譬如石碇頭骨肉老店還有搶手的太興肉,貌似松阪豬卻更柔嫩有餘。太興是前腿靠近里脊處的一塊肉,也叫「踢胸」或「肽胸」,外貌潔白如凝脂,但它可不是肥肉。

黑白切店裡吃不到的稀缺白切肉大概只有里脊。這好像是不成文規定,只有切仔麵上面附贈的瘦肉,可能用到里脊肉片。里脊肉精瘦容易柴,少少吃個兩、三塊薄片還可以,如果切一盤恐無福消受。里脊也貴,店家寧可賣白切雞、鴨、鵝肉,售價同樣可以拉高,卻提供不同風味的肉食選擇。瘦肉若要白切,不能挑里脊,上選部位是二層肉。

出了商業色彩較為濃厚的台北市,尤其中南部,可做黑白切的部位幾乎也能幫客人做成湯。譬如,芳仔香腸熟肉的脆骨可白切,也可與芥菜、白蘿蔔、高麗菜……任何時令蔬菜煮成清湯。台中舊城區成功路上在地都知道的無名黑白切,肝連可以和豬血、酸菜同煮成湯,因為生意好價格便宜,肉類和內臟都很新鮮。

兩歲左右,從台南搬到台北市晴光市場附近。那個年代只知道切仔麵還不識陽春麵。小麵攤就擺在住家正對面一塊臭水溝旁的梯形畸零荒地,我每日在二樓陽台看他們下麵、切菜,始終沒吃過。有一回,嚴重厭食的我抵死不肯吃飯,有潔癖、禁吃臭水溝旁攤食的媽媽,為了勸我進食,狠狠跟麵攤切來一大盤滷味。那時候台灣普遍窮,能有滷豆乾、海帶、滷蛋、滷豬耳朵,算得上家常版豪華大餐。

這些都是滷味,跟日後成年痴迷的黑白切並不相同,主要是,並沒有純粹的肉。我見到的肉,就是切仔麵上頭那片水煮抹鹽巴白切肉。在此之前,我吃過的白切肉幾乎都是拜拜後隔頓才吃的復熱肉;媽媽用外婆教的爆炒方式復熱祭拜過的白切肉,加了蒜頭、蔥段和醬油,鹹香下飯,我已經視為天堂級別的珍饈。後來在麵攤吃到切仔麵附贈的這一小片鮮煮現切的白切肉,才曉得自己見識過分淺薄。

拜拜的白切肉一逕兒是五花,切仔麵上的麵碼白切肉是瘦肉。那片瘦肉極美味,淡淡的鹹,咀嚼間湧出肉香與鮮腴的肉汁,往後可以說根本是為了那片瘦肉去吃切仔麵的。

童年時代冰箱尚未在台灣家庭裡成為普及家電。白切肉汆熟後起鍋放涼才能祭拜,為了趁熱入味並防腐,就用鹽巴通體抹遍。白斬雞是相同邏輯下的產物。不同的只是當年雞肉幾乎來自自家養大的,而豬肉必須花錢買。

想吃才宰殺的雞、鴨自然新鮮可期,可是豬肉就必須受制於人。外婆、媽媽和阿姨們買肉、買魚都有固定攤商,圖的是吃得好又安心。那個年代養豬戶都能自己培育養殖豬隻,也能暢快以餿水餵食。姑且不論肉質和如今現代化養豬系統孰好孰劣,記憶中,古早年代的豬油和豬油渣特別香,豬肉也特別有滋味。台灣豬肉的好味道,得放洋到大西洋岸才能體會到。吃不到有豬肉香又入口噴肉汁的白切肉,竟有椎心之痛,相信留美學生都感同身受。

住在美國的那幾年裡,為了讓紅燒肉、獅子頭、肉羹有鮮味,突發奇想用了泰國魚露提味。但是對嚐過農家自養黑毛豬肉的我,只能復刻出氛圍與情懷,念茲在茲的好味道徒然成了純粹概念,無法顯化成真。

幸好美國有許多韓僑,除了烤肉,韓國人也愛白切五花肉。有一種韓食店擺一大口鐵鍋,鍋裡咕嘟咕嘟煮著豬雜、五花、蹄膀,乳白濃湯煙霧瀰漫,滿室肉香。也有一種韓食店將豬雜、蹄膀、五花放在大蒸鍋裡,熟透的內臟切了直接裝盤,附帶蝦醬、鹽巴,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和家鄉味零距離等差了,管他沒有醬油膏、蒜蓉,稀里呼嚕下肚立刻治好思鄉病。

韓僑的白切肉不帶皮,這一點難理解;但他們的蹄膀就帶皮啊!

我愛的白切五花一定要帶皮,就像魚排也是帶皮的煎起來更香更美味。豬皮、雞皮、魚皮對一些人來說是難以下嚥的異物,對另一些人卻是珍饈。有一次為了找可做白斬雞的鮮宰雞,到清真肉舖採買全雞,肉舖大叔取了雞過了秤,跟我確定價格無誤後,一轉身卻在短短數秒間將整隻雞全剝了皮,連雞翅也不放過。看得瞠目結舌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幾乎要落淚。後來大叔見到我上門總是笑得很開懷,因為我是唯一來光顧生意的華人,唯一需要全雞帶皮的顧客,唯一會採買半隻羊的台灣人。我的作為讓他對台灣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坊間小吃店供應的白切以三層肉最多,很難見到五花。汆燙又復熱的肉質最怕老,三層或五花白切沒有這個顧慮,其他的臉頰肉、頭骨肉是帶筋的肉更無柴硬的問題。雙連許記別出心裁端出的瘦肉實則梅花肉,有類似臉頰肉的口感卻更油潤,也有近乎頭骨肉筋肉交雜的質地,卻更有彈性。

至於純瘦肉如里脊幾乎絕跡於黑白切,偶爾現身僅僅只是點綴在切仔麵上。南部的切仔麵喜歡將這瘦肉用醬油滷上色再切薄片,北部的切仔麵多半純汆燙。小時候常以為這小小肉片只夠塞牙縫,為何不乾脆「開放」消費者加價購?後來吃著吃著終於也恍然大悟,少即是美,少即是多。就因為少,存在感反而更顯著,有時候讓人捨不得一大口吃掉它。

最美的是,抹鹽巴時稍微下手重一點,把這兩、三片瘦肉醃得鹹一些,浸泡在麵湯裡,反而更能表現出明確的對比滋味──想要甜來點鹹,鹹能襯托出甜味更甘美不是嗎?

黑白切是減法美食,煠熟原味盛盤蘸醬食用,完全回歸食材本色。新鮮,就是店家最大的用心與誠意。

 

是軟骨,也是脆骨。

軟骨到底軟不軟?脆骨一定脆嗎?

吃紅燒軟骨時,會以為夾在肉之中的膠質狀物是豬筋。

它吃起來就和牛筋沒兩樣。

可是同一塊部位煮成湯,

膠狀物卻是乳白色,咬不動也吞不下去。

 

趕早在十一點之前,來到心頭好台南福泰飯桌,「老闆,炕肉一塊、肉臊飯一碗……」想了一夜的菜單還來不及說完,老闆睜大眼一臉歉意,「拍謝,炕肉賣完了,但是今天有紅燒小排?」小排,當然好。

原來是矜貴的肋排,不是龍骨或腿骨。福泰用滷肉臊和炕肉的同一鍋滷汁烹煮小排,嫩嘟嘟的肉裡頭串著一小根骨頭,微微顫顫閃著琥珀光澤,頂著綠油油的香菜,好吃極了。總共三大塊,其中一塊是肋排尾,裡面不是小骨頭,而是一塊白白的軟骨。

豬肋排尾端有兩條軟骨排,一頭豬只得兩條,肉攤也相當罕見。以前母親見到會買回家炕白粥,白米大火滾煮至開了米花,放入汆燙洗淨的軟骨排,轉慢火細熬,熬久了,軟骨排的軟骨大抵也快入口即化。

妙的很,一旦煮透爛,它的軟嫩程度與牛筋、蹄筋無異。不誇張,小兒老人的牙齒都可以毫無阻礙輕鬆咀嚼下肚,又Q又嫩,滋味清爽,沒有牛筋、蹄筋的黏。這個部位的肉質就是肥嫩的肋排肉,卻沒有豬腳肥膩。

台南人吃得奇巧,滷肉飯、肉臊飯不稀奇,竟還有許多軟骨飯專賣店。大概也只有台南人還細分出軟骨與脆骨。軟骨只出現在專賣店,而脆骨普遍現身於香腸熟肉店。然而,軟骨飯並非台南獨有,台北和其他城市也偶有所見,用的也都是嫩呼呼的肋排,同樣是紅燒,彷彿是炕肉2.0升級版,畢竟肋排肉質更軟細,入口有肥嫩感卻無肥肉膩口。

和肋排軟骨不同的另一種軟骨是月牙骨,但小吃店通常簡稱為脆骨,它是豬前腿夾心肉與肩胛骨相連處的一塊軟組織,白色的骨質形如月牙,外層包覆薄薄的瘦肉,瘦肉雖少卻不柴,纖維越嚼越有滋味。夜市燒烤攤會用濃郁醬料將月牙骨烤得酥香,但是煠熟白切著吃,或是像台南芳仔那樣與蔬菜煮成湯,更能掌握那獨樹一格的肉香甘甜。

附在骨骼旁的肉,別有一番香甜滋味,也因此將大塊肋排肉燉煮成湯至是美妙。大稻埕慈聖宮廟前的江家排骨湯裡的白蘿蔔被煨煮得鮮美清雋,甚至比排骨肉更引人入勝。

從生理學來說,軟骨分為三大類,豬耳朵的軟骨是彈性軟骨,Q脆無味,月牙骨的軟骨屬於纖維軟骨,是不透明的乳白色,很難吞下肚,主要是品嚐附著在上面的瘦肉。肋排的軟骨是透明軟骨,膠原蛋白成分最高,久燉能入口綿化。

大體膠質加上嫩中有口感的肉質,都格外滑潤生馨。靠著骨頭邊的肉不論多寡,好像都特別好吃,禽類的翅腳、豬羊的蹄未必能登上宴席,卻絲毫不減占有一席「珍饈」級別的美食地位。

小時候隔三差五就生病,母親總帶我去雙連一位台南鄉親內科診所看病。看完病,照例要逛一遭市場,因為小孩生病,母親買菜格外大手筆,甘蔗雞、醺豬耳都是我愛吃的。母親愛豬耳廓,無油不膩的豬耳廓切成筷子粗,一條條均勻美麗,中央夾著細如牙籤的乳白色軟骨。我愛這味豬耳朵,卻對細如牙籤的軟骨棄如敝屣,往往一頓飯吃完,剔出一小山的軟骨。那時無論母親如何勸說軟骨可以補骨頭、長高高,就是試也不願試著把這東西嚼嚼吞下去。

不知怎地,這條細細的軟骨再也不成問題,就連啃雞腳雞翅甚至鴨舌頭,所有軟骨再也不是附屬品,再不成窒礙,而是吃的主要目標所在。

 
豬皮,

就是要耍個性!

豬皮是個奇妙的東西,燉爛透軟趴趴黏呼呼,

只能做成豬皮凍,讓它凝固後呈現軟Q彈牙。

因為價廉,惜物節儉的先人做成爆皮入菜,

油炸又乾燥復泡軟,整出脆爽有勁,又可延長保存期限。

但即使這樣費事整治,都比直接黑白切來得容易。

 

出生未滿月時就腸胃炎,母乳不能喝,連飲水都腹瀉,後來腸胃一直很虛弱,直到上幼稚園胃口都不好,常望著飯菜就是吃不下。有一日母親切來對面小麵攤的滷菜,除了滷海帶、豆乾,還有家裡沒煮過的白切豬皮,淋著油亮亮的醬油膏。那盤滷味激活了我的胃口。

那個小小年紀最愛的食物,是晴光市場福利麵包店的法式水果軟糖(Pâte de fruits)。白切豬皮貌似軟糖,透光白淨,醬油膏裡有淡淡的芝麻油香,豬皮嚼起來不軟不硬,柔中帶Q滿口香腴。三兩下我竟火速吃光早已涼透的白飯。

此後母親經常買豬皮回家自己滷製。有一天肉販忍不住問母親,「家裡養了很多隻狗嗎?」母親竟淡定回答人家,「是有三隻呢!」豬皮是很便宜的葷食,肉販有時根本相送,母親也樂得一次就做一小盆。母親是熟客,肉販相贈的豬皮也都除毛乾淨,甚至會先用薄口刀剔去皮下肥油,滷煮起來簡易很多。

滷好的豬皮熱吃冷食都可以,忙碌的母親很是喜歡,更重要的是,梅花肉與豬皮一同滷製,多了膠質滑潤更好吃,何況家中三隻「小狗」都很愛,一小盤就能解決一大碗飯。

不知道為何母親從來不白切豬皮,白切豈不更簡單?

後來才知道,紅燒滷煮反倒容易,母親滷豬皮只需將豬皮汆燙後,直接下鍋加梅花肉紅燒,滷好後撈起切成適口大小,滑Q滑Q非常好吃。而汆煮黑白切的豬皮講究多了。白切豬皮要將豬皮切成大小相當的矩形,兩、三張捲好捆牢,煮好一卷卷放涼,這樣才能讓豬皮定形,吃起來才會Q彈。

南部香腸熟肉店的豬皮幾乎都是這麼一卷卷擺放著,客人點菜才切小塊,迅速回鍋燙一下。市面上各家的白切豬皮彈牙程度各自表述,個性迥異,吃起來充滿小趣味。信維市場米粉湯的豬皮偏軟,東門市場羅媽媽米粉湯的偏爛,涼州街米粉湯與台南香腸熟肉類似,偏彈Q;周記切仔麵的豬皮有密密麻麻的細刀痕,連毛根都切得乾乾淨淨。

豬皮料理當中最複雜的大概是豬皮凍。大塊的豬皮汆燙後下鍋煮軟,撈起切小細條,再用清水加一點八角、茴香、蔥同煮入味。關鍵是小火煮,湯汁不能沸騰,做好的豬皮凍才會晶瑩剔透,不會渾濁。豬皮凍是華北的菜,要做得軟Q才好吃,所以豬皮與水的比例很重要,豬皮放太多則豬皮凍會太韌,放太少的話結凍會不夠結實,不彈牙也不好吃。

廚藝最高超的創意就是粗菜細做,而粗菜細做最難的是,把食材做出超越它原本的形貌與可能性。爆皮也作卜皮,油炸並乾燥後做成配料,算是粗菜細做的代表,它的口感也迥異於原本的膠質,成了花膠的平價替代品,口感也有七分像。爆皮普遍存在於東南亞,越南、馬來西亞、印尼都有,直接入菜提供油脂香氣與酥脆口感。

台灣菜以爆皮煨煮大白菜,配上香菇、肉絲,又軟又脆爽,美味滿分。香港以爆皮加魚蛋煮黃咖哩,是街頭小吃也是茶餐廳必點的菜色。拿爆皮煮清湯,則是嘉義台南的小吃特色。

台南的香腸熟肉,在嘉義稱為滷熟肉,但細看攤頭食櫃的小菜規模,華麗程度不相上下。別以為到嘉義就是吃沙茶魚頭和火雞肉飯,其實在地人更喜歡的就是滷熟肉。

我最愛菜鴨滷熟肉,清晨六點前早已經大排長龍,人人拿著盤子自己夾小菜,老闆娘會告訴你小菜多少錢,並問你要滷肉飯、米苔目、米粉湯、白飯……「吃完再付錢就好了!」你只需找個位子坐下,餐點便會一一送上來。在這裡吃飯除了黑白切種類繁多又好吃,整家店的用餐氛圍實在有趣。排隊夾菜時大家擠過來擠過去,就怕落後撲空吃不到。別誤會嘉義民風強悍,實在是菜鴨生意非常之好,一轉眼所有小菜、湯、主食馬上就被一掃而空!

有一回來晚了──不過就是中午十一點半多而已,只剩粉腸、香腸,米苔目、滷肉飯也全沒了,悻悻然,仍端坐下來吃了一碗快見底的赤瓜肉絲爆皮湯;鮮美的熱湯下肚,赤瓜(也就是大黃瓜)清新肉絲細嫩,主角爆皮Q彈有味,配著粉腸、香腸,竟也飽餐一頓,通體舒暢得很。

嘉義的另一家黑人魯熟肉也是如此。小小店面不過兩張桌子,根本容納不了外面排隊的人潮。其實,黑人做「下午茶」生意,內用的客人雖多,卻不如晚飯前來外帶的鄉親。不誇張,一不注意,小菜轉瞬成空;多數人打包拎走的可不只是當天的餐點,也難怪隊伍裡的人個個神色緊張兮兮,搶菜動作十分狂野。

幸而豬皮或許太過廉價又平庸,入不了分子料理的眼。不過,在分子料理的領域裡,大抵不外乎提煉膠質重新塑形,要怎麼做出有別於明膠片的格局呢?分子料理的細做比較像食物的實驗,與攝食無關。

以豬皮為例,豬皮凍已經是可接受的最佳表現了,而白切豬皮則是用最簡單的技法呈現最大程度的美味。

 

文、圖/傅士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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