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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務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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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島時空旅讀 大航海時代的遺跡與榮耀

2023-10-14
台灣光華雜誌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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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島時空旅讀 大航海時代的遺跡與榮耀
和平島時空旅讀 大航海時代的遺跡與榮耀
曹銘宗談起和平島歷史掌故,洋溢著在地人的自豪與熱忱
曹銘宗談起和平島歷史掌故,洋溢著在地人的自豪與熱忱
和平島市場現址,為島上漢人聚落發展的起點
和平島市場現址,為島上漢人聚落發展的起點
諸聖教堂的考古發現,為西班牙人佔領北台灣16年留下重要證據
諸聖教堂的考古發現,為西班牙人佔領北台灣16年留下重要證據
連結基隆與和平島的和平橋,是台灣第一座跨海大橋
連結基隆與和平島的和平橋,是台灣第一座跨海大橋
位於和平島地質公園中的蕃字洞
位於和平島地質公園中的蕃字洞
砂岩經風吹與海水拍打,造就特殊的地形景觀
砂岩經風吹與海水拍打,造就特殊的地形景觀
結合了海葡萄、海木耳、石蓴等藻類的餐點,頗具在地特色
結合了海葡萄、海木耳、石蓴等藻類的餐點,頗具在地特色
在和平島,臆想「艾爾摩沙」時代
在和平島,臆想「艾爾摩沙」時代

行經和平橋,穿越狹仄的八尺門水道,距離不過百米,就登上了台灣最近的一座離島。

和平島,在尚未進行填海造陸工程以前,實則包含著舊名為「社寮島」的本島「和平島」,與兩座離島「中山仔島」、「桶盤嶼」。

橋梁尚未興建的古代,位置堪稱遺世而獨立。然而,因著為大海包圍,在仰賴水運的往昔,也擁有了四通八達的優勢。獨特的地理條件,讓它有了許多空前絕後的「第一」。

 

自17世紀地理大發現後,西班牙人與荷蘭人陸續前往東亞,台灣首次登上世界地圖。在西班牙人及荷蘭人的地圖上,率先出現的台灣地名「Kelang」、「Quelang」,標註的地點即是現今的和平島。

而後,率先抵達北台灣的西班牙人,在和平島建立起「聖薩爾瓦多城」(Fort San Salvador,又名「聖救主城」),城堡單邊長達100公尺,周長約400公尺,規模更勝同時期的熱蘭遮城,是當時東亞最大的歐式城堡。

出於信仰的需求,篤信天主教的他們,同步在島上建立起台灣第一座天主教堂「諸聖教堂」(Todos los Santos Church),成為與西班牙帝國相距最遙遠的天主教堂。

隨著時代更迭,在二戰末期,城堡原址改為建造船廠,遺跡被埋藏在至今仍營運的「台船」(台灣國際造船公司)的船塢底下。值得一提的是,1973年成立的「台船」,前身是由日治時代的日本人所成立的「台灣船渠株式會社」,為台灣第一座造船場。

同樣為日本人所留下的,還有在1935年落成,舊名為「基隆橋」的「和平橋」。和平橋連結了基隆與和平島,前身是清代以舢舨相連的浮橋,僅短短的74公尺,後歷經多次修復,是台灣第一座跨海大橋。

 

被遺忘的「艾爾摩沙」時代

由於發展年代甚早,「綜觀中西文獻,和平島都可以說是北台灣歷史的起點。」文史作家曹銘宗認為。尤其不可忽視的,是西班牙人佔領的1626~1642年間。

這短短的16年,西班牙人為制衡荷蘭人在遠東的勢力發展,以和平島為據點,佔領北台灣。除了原本就居住在此的平埔族馬賽人(Basai),以及因地利就近之便,來此落腳的中國人等,西班牙人的到來,意味著島上首次出現統治政權,作為基隆表徵的和平島,正式登上國際歷史的大舞台。

繼西班牙人後,荷蘭人、菲律賓人、法國人、日本人、琉球人、韓國人……紛沓而至,難以想像如今安靜的小島,曾有過送往迎來的熱絡與繁華。

這段早期的歷史一度被遺忘,直到來自西班牙的歷史學家鮑曉鷗,開啟了台灣的西班牙史研究。長年在台灣大學外文系任教,已入籍台灣的他,三十年前從文獻上知悉西班牙人曾短暫治理台灣,初次來台,他興沖沖地前往北台灣旅行,試圖尋找歷史景點,「卻什麼也沒看到。」鮑曉鷗說。

原來,不比荷蘭人與日本人在台的時間較長,又因年代久遠,文獻、史料所留不多,這一段歷史煙消雲散。而後,鮑曉鷗積極促成許多以基隆地區為主的重大研究,包括和平島的考古計畫,為這段過往才重現了蛛絲馬跡。

猶如承接了鮑曉鷗的腳步,前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翁佳音,專精17世紀的台灣史的他,也諳曉閩南語、日文、西班牙文、古荷蘭文等多種語言,他嘗試從語音學、名源學著手,推論西班牙人在台灣所留下的存在證明。

如地名「三貂角」,據翁佳音的推測,來由應源於西人航行過台灣東部岬角,並為其命名為「Santiago」。另一「野柳」,應源於西班牙文的「Punta Diablos」,意思為「惡魔的岬角」,暗示了當地的暗礁處處,以及船員必須面對原住民襲擊等高度風險。

更恰好的是,翁佳音與曹銘宗是長期合作夥伴,兩人多次合作完成史普著作。基隆人的曹銘宗,正住在和平島徒步可達的距離,因緣際會下,讓他一頭栽入和平島的田野考察。

秉持對地方歷史的熱忱與想像,曹銘宗整合過往所累積的掌故知識與歷史證據,再添上人文想像,以編年史的形式,完成了以1626~1642年的和平島為背景的歷史小說《艾爾摩沙的瑪利亞》。

何謂艾爾摩沙?「葡萄牙人與荷蘭人稱台灣為福爾摩沙(Formosa),但西班牙人稱Hermosa(艾爾摩沙)。」曹銘宗說。了解和平島的前世今生,必然不可錯過這段風起雲湧的「艾爾摩沙」時代。

 

和平橋:風起雲湧的八尺門水路

我們跟著曹銘宗,踏上和平島。車子駛過和平橋,暫停在漁港旁的海產街上。我們在橋頭留步,遠眺八尺門水道的另一頭,靠近新建的社寮橋及綿長海堤的海濱國宅,正是近來熱映中的電視劇《八尺門的辯護人》裡頭,頻頻出現的主場景。其中居住著大批自1960年代,由花東移民到此的阿美族人。

在島上、橋的另一頭,屹立著土地公廟「福德宮」。曹銘宗解釋:廟埕的前身是清代的渡船頭,當時的人們利用木造舢舨與艋舺,將物資由島上轉運到基隆各地。

至於靠海產街的這一側,曾是西班牙人所建之小型圓形堡壘聖路易斯堡(Saint Luis)的遺址所在。而後來到的荷蘭人,延續此地的戰略優勢,修建了艾騰爾堡(Eltenburgh)。

指指不遠處海岸線,曹銘宗為我們講古:1642年,忌憚西班牙勢力的荷蘭人,由南方的熱蘭遮城揮軍出發,他們擇定狹長水道的另一頭、大砲的射程難及之處登陸。這場台灣史上的第一起國際戰事,最終由荷蘭人獲勝,西班牙人退出和平島。

 

最早的漢人聚落:和平島市場

古戰場早已今非昔比,不過,當我們移步往島嶼的南方,仍留存著西班牙人當時建造的建築地基,可召喚起依稀想像。

和平島以南,是聚落發展的起點。據考據,現今的和平島市場,曾是基隆最早出現的漢人聚落,有七、八戶人家定居。由於基隆與福州隔著台灣海峽互相遙望,合理推測,在此最早落地生根的應是福州人。

鄭氏治台時期,這條路開始被稱作「福州街」。嫻熟基隆飲食文化的曹銘宗補充:基隆不少小吃中都有福州菜融入的痕跡,為這樣的推論提供了有力的佐證,如福州魚丸、紅糟鰻、鼎邊趖、鹹光餅等,都是福州移民所帶來。

 

諸聖教堂:距離帝國最遙遠的教堂

鄰近市場的「諸聖教堂」(Todos los Santos),更是重要的歷史據點。教堂為古老的天主教修會「道明會」所興建。曹銘宗說,取名「諸聖」(all saints),源於天主教禮敬聖人的傳統,除了紀念公開封聖的聖者,也涵蓋了許多默默無名、甚至為信仰奉獻乃至犧牲的信眾。

教堂遺址本是隸屬台船的停車場空地,幸而鮑曉鷗的積極媒合,2011年,西班牙考古學家María Cruz Berrocal與中央研究院院士臧振華共同組織團隊,在此啟動跨國的考古計畫。

如今現場可見教堂留下的灰白色地基。據翁佳音的推測,這些石塊,應為當年在觀音山下採石場所採得的觀音石,並由八里運送至此。

團隊在此也陸續挖掘到十字架、皮帶扣等物件,並發現位於教堂後方附設的墓葬區,20幾具遺骸中,有幾具雙手交疊於胸前,姿態猶如祈禱。經鑑定後也確定了,其中幾名是歐洲人。

曹銘宗特別指出,天主教對於西班牙文化影響深遠,如同翻拍自日本小說家遠藤周作同名小說的電影《沉默》所講述的,彼時的神父受信仰驅策,願意冒風險到陌生的遠東傳教,有不少神父嘗試從北台灣偷渡到日本,殉教者亦不在少數。鮑曉鷗亦是隸屬道明會的信徒,對於信仰的敬虔,或許也是他積極推動考古工作的重要驅力。

諸聖教堂的收穫,不僅讓這段稍縱即逝的歷史提供了堅定的證據,也讓遺址一舉成為重要的歷史景點。曹銘宗指出,教堂遺址,可以是向國際遊客介紹台灣的潛力景點。身兼國際導遊的他,就曾服務過乘著油輪,在基隆港下船觀光的美籍西班牙裔旅客。

曹銘宗說,他們對於台灣與西班牙的短暫相會,往往一無所知,但只要提到,「這裡有西班牙帝國時期所建最遙遠的天主教教堂,他們都會興致盎然,想要前來。」

 

和平島地質公園:地景與人文交織的大舞台

走讀行程的高潮,莫過於來到了島嶼北端、坐擁阿拉寶灣的和平島地質公園。公園入口處,恰與台船遙望,曹銘宗指指遠方龐大醒目的起重機,說:「聖薩爾瓦多城,就在造船廠底下。」

2003年,鮑曉鷗反覆比對歷史地圖,並請成功大學土木系教授李德河利用透地雷達技術探測,才確定了城堡的位址所在。

雖然城堡已不可見,但當我們沿著海濱旁的步道迤邐往前,岸邊奇岩怪石錯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仍叫人驚嘆。當地人發揮想像,從海蝕與風化的岩石中識別出老鷹、鱷魚、埃及法老等造型,並以「十大守護岩」稱之。

這裡的景觀,也是《艾爾摩沙的瑪利亞》故事中最重要舞台背景。在如今只能遠觀的「千敷疊」、「萬人堆」等景觀,小說則繪聲繪影地重現了昔時人們在上頭進行捕撈、遊憩等生活畫面。

另外,就在砂岩山丘上的海蝕洞穴「蕃字洞」,翁佳音曾提出伊能嘉矩著的《臺灣文化志》裡的照片為證,今已字跡模糊的洞穴,彼時仍可見到有著17世紀荷蘭籍士兵及19世紀後半葉來此的歐美人士所留下的大量刻字。

洞穴因登錄「基隆市歷史建築」之故,為保護遺跡,今已禁止民眾參觀,但曹銘宗從此延伸,將此設定為故事中男、女主角的定情地,憑添臆想。

走讀的終點,在地質公園遊客中心三樓的咖啡館「樂品喜塘」。我們一面品嘗加入海藻、海葡萄、飛魚卵等在地食材製作的餐點,以及添加了當地產的石蓴,有著淡淡海苔香氣的十字架餅乾,一面遙想《艾爾摩沙的瑪利亞》中的情景。

奠基於學理事實的龐大細節,讓小說虛實難辨。倚窗傍海,我們好似跟著故事主人翁的眼睛,一同看見了:春季在山丘上綻放的野百合;夏初在海面上跳躍的飛魚;馬賽人從海中採集的海藻;傳說因西班牙傳教士、耶穌會創始人沙勿略(Francis Xavier)的祝福,而有著十字花紋的花蟹……等。

乍看尋常的一物一景,都揭露了這處方寸之地的獨特,不同族群、不同背景、不同文化的人在此相會與互動。難怪會讓曹銘宗予以極高評價:「和平島的歷史,代表了基隆的歷史,也代表了台灣的歷史。」一座小島能有如此縱深的歷史尺度,有其珍貴,更有其不易,值得人們理解而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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